122章 干吧，埃米尔！

    郭康不在的时候，其他人也没有停下来工作。他这边忙着见人的时候，脱欢也已经带着一众随从，来到开罗城外的郊区，和当地人谈田地收购的事情。

    不过，谈判的进展，却不怎么顺利。晚上，忙了一天的脱欢例行招待大家，举行宴会。白天的各种扯皮，让大家都很是疲惫，因此，宴会之后，脱欢就没有继续和随行人员开会，提前休息去了。

    离开了宴会场之后，一些马穆鲁克却没有散去，而是在营地外又聚集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艾巴尔，你把我们都叫来，有什么事情啊。”一个队长打扮的马穆鲁克，和周围的人对视了一眼，随即带头问道。

    “你们都看到今天的情况了么？”艾巴尔看起来心情不太好：“这帮人，就是在明着跟我们作对啊！”

    “你说那些村里的人？”对方显然也明白状况：“这其实也是意料之中。台吉自己不是之前就说了么，我们去收购土地，肯定会有很多人抵制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不能这样。”艾巴尔摇摇头：“图加尔，你也是个老资格的队长，有自己的伊克塔，肯定也收购过土地。你说，之前有遇到过这么过分的事情么？”

    “那些人的态度，确实过分了。”图加尔想了想，点了点头：“他们肯定是早就串通好了，要故意抬价，才会像今天这样，一群人一起起哄，坚决不接受收购方案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觉得他们就是根本不想卖。”另一个马穆鲁克摇头道：“我听说，台吉要给一块份地开五个第纳尔的价？放在平时，这个价格倒是比较低。像这种城市近郊的农田，一般来说得八个或者十个第纳尔才行。但这几年情况不安稳，尤其现在正好是交战时期，地价是没法达到之前水平的。出五个第纳尔，按理说也是会有人卖的。不至于像今天这样，一个成交的都没有，反而一起来指责买家。”

    “是吧。我也赞同艾哈迈德的说法。”艾巴尔点头道：“所以我一直觉得，他们就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之前就给台吉进言过，说他懂得治国，却不懂埃及人。”旁边一个大胡子军官也摇着头说：“他非要给人家面子，你看，现在人家就蹬鼻子上脸了。要是让我扎希尔去，这些事情，今天直接就解决了。”

    “台吉说，我们做事要讲道理，不能抢东西。”图加尔劝道：“路上的时候，他就给我们几个说，这次是‘官府’要收购土地，用来准备对抗瘟疫的。这是个符合公义的行为，不需要用不正当的手段来实现。所以才让我们把各村的大田主都喊来，谈这个事情的。”

    “就算这么说，我估计他们也不懂——”一个年轻马穆鲁克说：“其实我自己都不太懂。对了，‘官府’是啥啊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……就是罗马人的底万。”图加尔想了想，回答。

    “底万征地，历来都不顺利。之前巴尔库克苏丹就想过，要扩大他能直接控制的土地，用这些地方的粮食来养兵，但也没有成功。”一个花白头发的马穆鲁克说道：“这种事情，到地方上，总会被抵制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这次他们也坚持说，现在根本没有瘟疫的征兆，纯属无稽之谈。而且就算来了瘟疫，和收地也没有关系。”另一个马穆鲁克说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他们谁说的有道理。不过我敢肯定，就算台吉有理，这帮人也肯定会找出更多理由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回应该真的是台吉有理。”艾巴尔告诉他：“你之前一直在南门巡逻，可能不知道，那个康斯坦丁神的很。我专门去他的医院看过，那里天天都有被奇迹般治愈的人。他还会用闪光的法术，照亮黑夜，展示各种文字和图案。瘟疫的消息，就是他预言的，我感觉应该是可信的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他还真会魔法？”有人惊讶道：“我还以为是罗马人吹的……那瘟疫真要来了？”

    “这可不是好消息。这人不会是异教的巫师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太可能，拜上帝教也反对巫术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要不要问问懂行的人？曼苏尔长老不是就在城南么？”

    “他最近不在，说是抓什叶派奸细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我们这里怎么还有什叶派奸细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啊……”

    大家七嘴八舌，讨论起来。

    “好了好了，别扯远了。”艾巴尔制止道：“我给你们说这件事，也不是想讨论经义的问题，单纯就是觉得，这帮埃及人给脸不要脸，让我受不住了。你们怎么想？”

    “我想看看台吉怎么说。”图加尔老老实实地回答：“我倒是认可他的计划。城里的人，确实太多了。上次的大瘟疫，我也经历过，那些人口最密集、最为脏乱的地区，确实是死亡最严重的地方。他要征集土地，把一部分人迁出来，我是认可的。”

    “城里那些人，都是经商或者做工匠活的。”一个马穆鲁克说：“他们搬出来，确实用不了这么多农田。”

    “台吉之前说了，你没听。”艾哈迈德说：“他认为，城里不但人多，脏乱，粮食也不足。其中一部分原因，是奸商在哄抬物价。而奸商这么猖獗，就是城里人想获取粮食过于困难。买个大饼，都得从城外产粮区开始，转手好几次，给了奸商在中间牟利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把一部分工匠分散开，放到分离的小城区，情况就会好很多。在这种城区旁边，围着底万经营的农场，直接给工匠区提供食物。农场的水利，也由底万组织人，一起规划好。这样的聚居区，确实好管理的多。人分散了，也干净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这样也太复杂了吧。”众人大多有些疑惑。

    “人家罗马人的底万比较厉害呗。”更深入的问题，艾哈迈德其实也不太懂：“所以台吉才说，只要收购土地的事情完成，后面反而就简单了，没有什么问题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绕回来了。”艾巴尔摊摊手：“你看，我说了吧，不管是为了对付瘟疫，还是之后的耕种、生产，台吉让大家去做的事情，都是有好处的。结果这帮人，居然这么回应！”

    “埃及人就是这个样子。台吉还专门找来这帮最有钱、田地最多的人，跟他们去谈了——也不想想，这帮人是怎么让自己田地增加的？难道靠武力出众么？”图加尔对此倒是不意外：“他招来的，本来就是一群埃及人里头也最奸诈、最无耻的人啊。跟他们说公义，不是自讨没趣么？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那些埃及财主，还敢到处散布言论，串通更多人抵抗，就是以为他软弱。”艾哈迈德不假思索地说：“他要是直接把那些人抓来，先揍一顿，我估计都能好谈的多。”

    “台吉太要面子，太有道德感了。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。”艾巴尔摇着头说：“我艾巴尔，原本是个失去主人的奴隶，不但丢掉了自己的领地，连参军都没人要了。是台吉把我招来，重新给我一个职位，让我当四十人队的埃米尔。我得替他做点事情，才能对得起他的帮助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不也一样么？他今天都累成这样，回来之后，还是不忘先把我们召集起来，宴请一番。光是这些天的宴会和赏赐，就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了。现在他遇到麻烦，我们不该替他解决问题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觉得台吉是软弱的人。他在城里做了不少事情，虽然发誓不动刀，但还是忍不住杀了些奸商。我见过不少长官了，能自控到这种程度的人，不可能不意志坚定；能找到这个办法去出手制裁的人，不可能没有智慧。”图加尔也赞同道：“他只是和上次一样，被自己习惯于遵循的守则束缚住了——但我们可没有这么多约束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。他肯定是觉得，直接动手会坏了名声。之前问他，他还说直接没收土地太过激了，怕引起不满。”刚才开口的马穆鲁克老军官推测道：“但看，他纯粹是想多了。就是对那些田主动手了，又能怎么样？埃及人还能造反不成？也就是他太爱面子。不过，我们可不需要这些。”

    “大家听我说！”他摇了摇手臂，喊道：“台吉肯定不想让情况变成这个样子，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。谁还有时间跟他们扯皮？再说如果瘟疫真的要来，死的人就会更多。不管是为了公义还是自己的事业，我们都不能再耽搁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错，他不想动手，我们就代他动手！”艾巴尔果断地说：“不能替主人分忧，算什么好仆从！”

    “就是，要是还在坐视不管，那丢人的就是我们了！”

    “再拖下去，马穆鲁克的名声，就要败在我等手上了！”

    “干吧，埃米尔！”

    众人立刻鼓噪起来。

    “要不这样。”图加尔说：“今天开会的时候，我看最猖狂的，就是那个叫阿齐兹的人。他家是不是有很多地？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他，这里三个村子都是他实际掌握的。”一个马穆鲁克说：“我战友的伊克塔，之前也是他包下来经营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没错了。我们就拿这家伙下手。”图加尔点点头：“今天晚上就动手，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“没问题。”艾巴尔立刻同意：“大家回去，就把马备好，把自己的随从都叫来。先把他全家给宰了，看明天其他人还敢不同意么！”

    “那动静是不是太大了？”艾哈迈德连忙问道：“半夜三更都带着家伙往外跑，罗马人别觉得我们又要哗变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看，其实用不上这么多人。我们这些人，自己去就行了。另外，台吉休息了，但是郭将军还在，我去跟他说一声，免得误会。”

    “郭将军要是知道了，会不会阻止我们？”有人问：“他会不会和台吉一样，不想直接动手啊？”

    “应该不会。”艾哈迈德挠挠头，想了想：“再说，我们也可以找点其他理由——之前不是还有被打散了的贝都因人在周围劫掠么。就说我们去剿匪，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，纷纷赞同。很快，他们就各自散走，备战去了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两刻钟后，郭昭文来到了脱欢的营帐求见。脱欢正在帐篷里看书，见他来，连忙跳起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马穆鲁克们鼓噪起来，说要去教训不识好歹的埃及人。”郭昭文说：“我按您之前吩咐的，把他们放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快？这个艾哈迈德，效率还挺高啊。”脱欢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“他说不是他鼓动的。”郭昭文解释道：“他本来准备看看大家的态度再说，结果今天就有人憋不住了。他费了番工夫，劝大家冷静一点，所以拖到现在才出发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好吧。”脱欢点点头：“也是好事，这样我们还能更快一点了。”

    “恕我直言，您之前确实不该想着去购买地皮的。”郭昭文劝道：“这些财主费尽心思兼并的土地，怎么可能乐意全部吐出来？不管是开国时在罗马尼亚，还是如今在匈牙利，都是如此。大家都已经有经验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次毕竟是不同的环境，我觉得还是稳健一点。再说，咱们这次有替自己干活的人了。你看，结果也确实一样。”脱欢说：“不过说的也对，从这次的反馈看，我们也不用担心没收土地太过激，会引起土人豪强反抗了。之后的计划，应该也可以加速下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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