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89 了不起！

    “余欢……余欢，醒醒……”

    林有容轻柔如微风般的呼唤，丝丝缕缕地钻进余欢耳中。

    他的意识，从迷迷糊糊中逐渐复苏，刚一转醒，便感觉脖颈处一阵难以言喻的酸麻，好似无数根极细的小针在轻轻扎刺。

    这股酸胀感，令他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，脸上泛起不适的神情，下意识地抬起手，开始轻轻揉搓着脖颈。

    随着他睁开惺忪的眼眸，眼前的景象，也逐渐清晰起来。

    这才发现，自己正歪在副驾驶座上，整个身体的姿势颇为别扭，双腿蜷缩，上半身斜靠座椅——

    难怪脖颈会如此酸痛。

    此刻，驾驶位的林有容正微微俯身看着他，如黑宝石般的眼眸中，满满地盛着温柔与关切。

    当两人的目光触及，余欢轻轻咳了咳，喉咙因为沉睡和酒精的缘故略带沙哑，询问：“到了啊？”

    “到了。”林有容轻轻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在抬手揉脖颈的过程中，余欢能明显感觉到那股酸麻感正如潮水般褪去。

    他顺势抬起头，将目光投向车窗外。

    只见姨父正搀扶着外公，两人迈着沉稳却又略显缓慢的步子。

    再往后望去，熟悉的台阶和大门映入眼帘，高高的门头灯大放光明，将光线直直地射进车内，驱散了车内原本的昏暗与朦胧。

    正如林有容所言，他们已然回到了姨夫家的庭院里。

    这时，舅舅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，从后面传来：“小余，你是真不能喝酒啊，一杯就让你睡了一路。”

    余欢脑子很迷糊，伸手去解安全带，双手在扣具上摸索了一下，才准确地按下按钮。

    安全带滑落，余欢侧过身子，往后座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舅舅正不紧不慢地挪到右后座这边，准备下车，脸上挂着一抹和煦的笑容。

    余欢也跟着笑了起来，回应道：“我也没想到这茅台后劲这么大，刚开始喝的时候，感觉还好，可谁知道一上车，脑子就晕晕乎乎的，只想睡觉。”

    林有容伸出手，捋了捋余欢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，瞧着他酡红的脸颊，柔声地道：“看你眼睛里都是血丝，要不还是到房里去再睡一会吧。”

    舅舅两脚稳稳地踏在地面上，正准备抬手把车门关上。

    听闻她这话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，说道：“这么早上什么床呀，年轻人喝点酒，很快就能缓过了，今天晚上的牌局，少了小余那可不行。”

    余欢推开车门，两腿发软走下车来，打趣地接着话茬：“那好吧，既然舅舅都这么说了，我就舍命陪君子。不过舅舅，要是我打得不好，你可千万别笑话我。”

    姨父扶着外公，正一步步走上台阶。

    听见他们的对话，脚步微微顿了一下，回头说道：“打麻将这事，三分靠技术，七分靠运气。小余你尽管放开了打，就算牌技生疏了点，手气也肯定旺得很！”

    林有容按下车钥匙上的锁车键，小宝马的转向灯闪烁了两下，宣告着已落锁。

    随即迈着轻快的步伐，走到余欢身旁。

    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，话音中带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调侃意味：“就怕技术和运气都差，某人可别心痛钱包哟！”

    余欢深吸了一口裹挟着丝丝寒意的新鲜空气，清冷的气息顺着鼻腔直贯肺腑，浑噩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一些。

    他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，然而还没等他开口……

    “小余啊，输的钱外公报销，算我的！”外公站在门口，原本正准备跨进屋内，听到他们的对话，乐呵呵地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姨父听见这话，登时扯着嗓子“哟”了一声，语调拖得老长。

    随后，朝缓步走上台阶的舅舅打趣道：“雄哥，你听听，爸都这么开口了，那我们晚上可得打大一点，狠狠赢地小余，反正有人兜底呢！”

    姨父一边说着，一边夸张地搓了搓手，两颗大金牙在门头灯下闪闪发光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。

    余欢牵起林有容的手，两人的手指自然地交缠在一起。

    他迈开步子，粲然一笑地说道：“跟家里人打麻将，哪能让外公给我兜底呀。这输输赢赢的，钱又没跑到外人兜里去，都在我们内部转着嘛！”

    “小余这话说得在理！过年一家人在一起打打麻将，可不就是图个热闹吗。”舅舅头也不回地说着，脚步轻快地率先走进屋内。

    客厅里亮如白昼，滚轮滑动的动静连绵起伏。

    茜茜骑着扭扭车在客厅里穿梭，看到一行人迈过门槛，却是脆生生地朝余欢喊道：“表姨夫，你可算回来啦！快来陪我打羽毛球！”

    姨父听见这话，脸上堆满了笑意，开口说道：“你表姨夫喝了酒，现在脑袋还晕晕乎乎的，哪有力气陪你打羽毛球呀。要不，爷爷来陪你打呗？”

    茜茜原本正欢快地摇晃着车把，听到这话，动作瞬间停了下来，两脚稳稳地触地，原本轰隆隆作响的扭扭车也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她小嘴噘了起来，略有些不快地反驳道：“爷爷你也喝了酒，怎么就有力气陪我打羽毛球？”

    与外公并肩缓行的舅舅笑了笑，接过话茬道：“乖崽，你爷爷的酒量可比你表姨夫好太多，他喝那两杯酒啊，就跟喝了两杯白开水一样，一点都不影响陪你打球。”

    姨父听见这话，顿时故意挺了挺胸膛，把肚子一收，装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。

    茜茜见舅舅满脸笑意，一副笃定的模样，再看了看双颊酡红、醉眼惺忪的余欢……

    她顿时无奈地说道：“那好吧，既然舅爷爷都这么说了，肯定是对的。”

    姨父走到了她的近前，微微弯下腰，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，佯装没好气地说道：“瞧瞧你这小模样，一脸的不情愿，跟爷爷我打羽毛球，就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呀？”

    “才没有呢！”茜茜一听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，连忙反驳，“老是跟爷爷打羽毛球，都腻啦。我就想和表姨夫打球嘛，表姨夫打球可有意思啦——可惜表姨夫喝醉了！”

    说着，她仰起红扑扑的小脸蛋，眼睛睁得圆溜溜，看向余欢身侧的林有容，满含期待地说道：“表姨，你没喝酒，肯定精神得很，要不你跟我一起打羽毛球呗？”

    “你这小机灵鬼，还真是喜新厌旧！”姨父笑着打趣，随后转头看向林有容，“你表姨可没这闲工夫陪你疯玩，她还得去楼上打麻将呢！

    说话间，姨父留意到大家都停下了脚步，便赶忙热情地朝电梯那边抬手示意，紧接着说道：“他们都在楼上呢，已经开始了，你们先上去吧，我陪茜茜在这玩一会。”

    林有容松开余欢的手，并没有急着往电梯方向走。

    她微微弯下腰，对着茜茜露出一个歉意的温柔笑容，轻声说道：“茜茜乖，今天表姨要去和大家打麻将，下次表姨一定好好陪你打羽毛球，好不好呀？”

    得到了林有容的承诺，茜茜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失落，但看着林有容温柔的模样……

    犹豫片刻后，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，脆生生地说道：“好吧，表姨，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哦！”

    林有容见状，伸出手指，像羽毛拂过般轻轻刮了刮茜茜的鼻子，说道：“表姨保证，拉钩上吊，一百年不许变。”

    言罢，她伸出小拇指，与茜茜的手指勾在一起，轻轻摇晃了几下。

    这一幕让留步等候的余欢忍俊不禁，上前轻轻拍了拍茜茜的头，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，说道：“今天你都把表姨夫打赢了，下次确实该挑战你表姨啦，加油哦，争取也把表姨打得落花流水！”

    “嗯！”茜茜重重地点头，一脸的干劲。

    在一片欢声笑语中，大家朝着电梯走去。

    林有容自然而然地挽上了余欢的胳膊，两人并肩而行。

    外公的步伐略显缓慢，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，脸上不禁泛起了温暖的笑意。

    家用电梯厢就停在了一楼，余欢刚一触及按钮，电梯门便缓缓地滑开。

    他抬手搭着门框，做了一个‘请’的手势，示意大家先进电梯。

    舅舅搀扶着外公，一边缓步踏入电梯，一边征询道：“爸，待会你也上桌打两把？”

    “不了。”外公轻轻摇了摇头，脸上泛起和蔼的笑容，“我这老胳膊老腿的，拿个麻将牌都费劲，更别说打牌了，在旁边看着你们玩就挺好。”

    螺旋式电梯缓缓上升，发出轻微的嗡嗡声。

    外公目光透过电梯玻璃，落在逐渐远去的一楼地面，他的思绪仿佛也随之飘远，继续说道：“再说了，我对打牌向来就没多大兴趣。你们这三姊妹啊，倒好，都随了你们妈妈，一个个的，都爱打牌。”

    林有容偏过头，目光落在余欢微笑的脸上，轻声启唇：“以前外公外婆住在星城，那个时候我还小，记得外婆还特意买了台麻将机，那可是当时院子里的稀罕物件，她也经常叫人来打牌，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。”

    舅舅微微颔首，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：“是啊，你外婆牌技和手气都很好，记得九七年中山路开了第一家肯德基，她是只要一赢钱，就带你们这些小的去吃炸鸡和汉堡。”

    “嗯！”林有容重重地点了点头，嘴角勾起一抹嫣然的笑意。

    说到此处，余欢也不禁有些追忆起来。

    他笑着说道：“以前这种洋快餐可算得上是高档消费了。我小时候，也是沾了奶奶的光，跟着去燕京那边玩。爬完长城后，整个人又累又饿，这个时候第一次吃上了汉堡，那滋味，我到现在都忘不了，别提有多满足。”

    言谈之间，上行的电梯突然轻轻一滞。

    电梯门缓缓地打开。

    林有容下意识向前一步，拉着余欢的手，回头对外公和舅舅笑着说道：“余欢的奶奶是燕京人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？”舅舅听闻此言，心中不禁有些诧异。

    星城与燕京相隔千里之遥，在老一辈那个交通极为不便的年代，可以说是很难跨越的鸿沟了。

    外公迈着稳健却稍显缓慢的步伐，一边走出电梯，一边说道：“我记得小余往上数两代，好像只有爷爷还在世吧？”

    余欢目光在墙壁上精美的壁画上停留了一瞬，随后点头应声：“是啊，我奶奶是下乡当知青的时候，认识了我爷爷。后来知青回城，奶奶因为他，还是选择留了下来。”

    此时此刻，余欢挑重点，略过了老爷子那短暂的上门女婿经历……

    “为了爱人，放弃燕京的繁华，那个年代的爱情，真是纯粹又坚定，让人感慨啊！”外公话音中满是赞叹。

    余欢脸上浮现出一抹自豪的笑容，边走边说：“我奶奶特别有见识，别说燕京的故宫和颐和园了，就是杭城的西湖，呼伦贝尔大草原，嵩山少林寺，她没认识我爷爷的时候，就去过好多地方，还留下不少黑白照片呢。”

    外公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了不起！我们那个年代，去外地可不像现在这么方便。出门都得开介绍信，开证明，手续繁琐得很，跨省更是要经过层层审批，一趟远门下来，能折腾得人够呛。”

    舅舅抬手搀扶着外公，目光落在余欢如刀削般的侧脸，打趣地说道：“小余外貌条件这么好，他爷爷应该也挺标致。”

    林有容牵着余欢的手，面带微笑地接过话茬：“爷爷确实挺高大，浓眉大眼的。”

    外公听了，乐呵呵地说道：“那等天气暖和以后，我更要去星城看看了，也认识认识小余的爷爷。”

    “没问题啊，外公，到时候我来接你。”余欢毫不犹豫地应声。

    “好好。”外公连连点头，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可亲。

    言谈之间，一行人悠然穿过回廊，来到阔气的实木双开门之前。

    余欢伸出手，轻轻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，稍一用力推开门。

    须臾，热闹的氛围裹挟着暖洋洋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两张麻将桌已然被围得满满当当，欢声笑语不断，麻将牌碰撞的清脆声音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正对着门口的魏飞宇打出一张麻将，不经意间抬眼，看到他们的到来，顿时扯着嗓子道：“哟，可算是来了，我们都打好几轮了，赶紧来排队啊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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